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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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边上开点,操作杆按下去，车子跟着往后退，锯刀就能把树给砍下来了！就差这点儿了,你怎么就弄不下来——”阿宝有点着急,在下头蹦跳着指挥拖拉机，结果比划了快十分钟,上头坐着操作的司机还是一头雾水，连一棵树都还没砍下来。
之前为了试验进度,阿宝找了村里收成时开拖拉机的熟手帮忙，那熟手有收稻子的经验,一开始有些生疏，但适应了一下午,立马就上手了,接下来就是两三分钟一棵树,跟阿宝两人效率奇高，只用了两天,就砍空了半亩多的林地。
但阿宝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又招了个新人,是熟手的老秦介绍的，没想到人是年轻了不少,偏偏有些笨拙。
“你下来。”阿宝等着拖拉机里的青年跳下来,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坐稳了位置，手动操作起来。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在偌大的机器里坐着，动作熟练的好像那不是重机器，而只是她平时裁缝衣服的缝纫机,操作杆只轻微地动作了几下，拖拉机跟着前后活动了不到两米，那棵锯了半天的大树就轰地倒在了地上。
阿宝扭头往后看，“没砸到吧？”
后边站着的人摇摇头。
“没呢，夏小妹技术好的很。”老秦冲她竖起大拇指，继而转头拍了下外甥的脑袋，“小子，你咋还没个姑娘有用，瞧你那车开的，我这做舅舅的脸上都挂不住！”
老秦举荐的人就是他别村的外甥，跟着他学开了两年的拖拉机了，今年收早稻的时候，他终于聘上了村里拖拉机的司机，不过他外甥的村子比较富，光是拖拉机就有三辆。同样的，地也大。
不过今年的两批稻子都割完了，没活儿干的青年，只能在队里挣工分，老秦想着有这好活儿，一天能挣三块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干脆把外甥找来了。
他生怕阿宝看不上，连忙解释道：“他还有点手生，适应适应就好了，明天保管上手，从明儿开始算钱就就行了。”
阿宝瞥了眼孙新宇，后者不算白的脸色透出红来，低垂着脑袋显得十分懊恼，“那好吧，下午跟着老秦练练手，明天再算工钱。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试用两天，要是两天没法清半亩，你们两个只能拿一半钱，三块钱不少，没那么好拿的。”
跟她秀气漂亮的长相不同，阿宝挑起人来眼光毒辣老练，算起账来又快又好，简直就好像跟这些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特别是最近开始开发荒林后，就连贺家人都有些惊叹，说她是天生做生意的好料子，只是之前国家不允许，这才埋没了。
如今对阿宝的质疑烟消云散，再不敢多说什么。
“好的，谢谢！”孙新宇连连点头，拉住老秦，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等阿宝没注意的时候，才小声地说，“舅舅，要是没选上，我那份工钱不要了，不能连累你。”
“这怎么可以！”老秦有些急。
孙新宇家里穷，他妈——也就是老秦他小妹从小被他疼到大，眼见着生了病，没法下地干活，家里日子不好过，几个兄弟都给了些钱补贴，但终究还是不够用。
他这外甥肩上，可扛着家里半边天呢。
“没啥，谁让我不中用。”孙新宇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那边阿宝跳下车，冲他招手，“上来吧，再多练练，一会搭猪棚的人就来了，我还得过去看看。”她从张卫东手里买了二十几只猪崽，开始的时候张卫东还不肯，她好说歹说还搬出了刘向辉的面子，再加上最近队里又有几只母猪要下崽，他这才肯了。
猪崽一时间没地方放，只能寄在生产队里，她在荒林跟分配的耕地中间，挑了块平坦的位置，圈了几十米出来搭猪棚，招的还是队里那些壮劳力。
毕竟都是老队员，知根知底不说，有什么好念着他们，以后贺家要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队员还能搭把手。
搭猪棚简陋，要不了几天，阿宝找了六个人，每人八块钱包干到猪棚搭建完毕，价钱不算贵，但凡是勤劳肯干的，都会早早干完搭猪棚的活儿，跑回队挣工分。
阿宝也是询问了刘小梅和张卫东，才挑出了这六人。
没多久，人就到了荒林。
他们骑着从队里借来的三轮车，车上载着队里的工具，都是些斧头、锯刀之类的东西，现在原地把砍下来的树去了纸条，再劈成一截一截的木墩儿，再用三轮车运到要搭建猪棚的地方，六人分工完善，在阿宝的监督下，进展飞快。
头一天，就处理好了大量的木材，第二天动工搭建猪棚。
阿宝就在附近盯着，一会儿去猪棚看看进度，一会儿去检查老秦和孙新宇清林子的速度，两边都让她挺满意。
虽说孙新宇熟练度不好，但胜在他为人老实勤快，说好的白天八小时，他干不完工作，就延长了时间，早上比老秦来的更早，傍晚天都黑透了才肯走。
两天以后，他顺利的留下来，并且领到了按日结算的六元工资，孙新宇高兴坏了，抱着老秦流下了眼泪，要不是阿宝是女的，他都想冲过去抱她以示感谢。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搭建猪棚只用了三天，毕竟只要上头有屋顶，四周有围栏，再挖个水槽，就算是猪圈，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偷猪崽，还得在边上搭个小木屋，方便有人看管，前前后后花了七天班就全部竣工。
阿宝很满意质量，也很满意速度，爽快付了钱。
那些拿到钱的队员一回到生产队，就向人说起了这次的活儿，干的跟队里的事情差不多，不仅能拿八元现钱，每天还能吃上饱饱的大米饭，这对于粮食紧缺的农村来说，可算得上惹人艳羡的好处了。
之后就不停有人串门，来打听是否有活儿干，阿宝又从里头物色了些年轻力壮，踏实肯干的人选，叫他们回家等着，有活儿了就叫他们来。
荒林子的树被全砍下来的那天，阿宝租了几辆皮卡车，一股脑拉去了造纸厂。
光只是县城的还不够，消化不了好几亩的荒林树木。
还是程好义上门买水牛奶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主动联系了城里造纸厂的老朋友，一大半的原木材料，直接就送上了门。
至于这树木，当然是算钱的。
不过不是按重量又或是按棵卖，这大批量的木材是按照车来卖。
一车卖上二三十元，价钱虽然不算贵，但上百趟的车次运下来，竟然光靠木材就挣了几千元。
大队里原先开荒全靠人力，速度慢，砍下来的木材总有用处，不是谁家搭建棚子，就是各家各户拿回去烧柴火。
像这样的天然木柴，晒干了能烧很久，当然是没想过送去造纸厂。
大队里的干部听说了这事儿，一方面是佩服阿宝能想出这么个好法子，一方面是懊恼自个儿没想到，数千元的钱就这么错失了，压根没想到阿宝会找上大队的门，说要交出所得的一半钱。
刘向辉呆了，“你说要把一千六给队里？当公费？这地是你包了，为啥要给队里？”之前没人相信，她包下地真打算好好干，直到她从队里借了拖拉机，还找人改装了锯刀，才算是有了真实感。
“是呀，刘队，这钱您收着。”阿宝把厚厚一叠钱砖推到了刘向辉跟前，因为承包田地这个主意，当初是他出的，所以从那以后，关于这一切有关的事项，就直接跟他对接，“地毕竟是队里的呀，就算是包给了我，也还是队里的。那这一树一木，也有队里的份儿。这么大笔钱，怎么可能说给我就给我了，总有队里一半的。”
这话说的漂亮，刘向辉心里听的舒坦，紧皱的眉头下意识松开，手指搭在钱砖上，也没犹豫，就收下了。
他们也缺钱，这一千六元钱，哪怕对于大队来说，也绝对是笔不小的款子，能干很多事，至少今年许诺的肥料能多买不少了。
“至于另外一半，还得留着种地，刘队，我能收着吧？”阿宝小心翼翼地问，等看到刘向辉点头，才高高兴兴地笑了，一脸满足，那小模样像足了吃饱的小猫，看的刘向辉忍不住地笑。
“当然能收着，你这还没种出啥东西，就给队里创了收，今年年末村里的会上，我还得给你表彰呢！”
阿宝惶恐地摇头，“不了不了，都是刘队的好主意，我哪好意思呀。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出了大队的办公室，阿宝脸上的笑容才敛了起来。
这笔款子拿着烫手，全给队里不可能，毕竟她花了不少钱，才能开了那片荒林子。
可要全拿在手上，将来万一出了事，岂不全落在她头上？
现在给了队里一半，以后在大队里做事情，肯定是有人撑腰——畅通无阻了。
再说将来事发，也有大队顶着。
阿宝这才满意的翘起了嘴角，哼着歌往回走。
从承包荒地、出押金、到开荒，全都是阿宝一力承当，费用她几乎自掏腰包，又要跑荒地，搭建猪棚，还得去县城倒货做买卖，虽然这一笔上千元的巨款确实让贺家从上到下羡慕心动，可李月芳与贺荣春老两口，到底没有开口向阿宝，留在了她的手上。
————
晚饭吃完，刘小梅与阿宝一起在厨房洗碗。
“宝珍，给嫂子说句实话。”刘小梅冷不丁来了句。
阿宝啊了声，抬头看她。
“成明跟你只拜了天地，就被叫回部队了。如今他没了，你又才二十，难不成以后就当个寡妇了？有没想过再嫁？”刘小梅压低了声音，生怕外头纳凉的公婆二人听见。
不过二老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只要她不大声地说，基本没听到的可能。
“嫂子，我没想过。”阿宝老老实实地说。
刘小梅才不信，用胳膊顶了她一下，悄悄地说：“你现在兜里也有钱了，说不定比咱全部加起来还多，要真的想，爸妈估计也不拦你。跟嫂子还藏着掖着？”
阿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里流露出困惑。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当个寡妇有啥不好的？
“嫂子，现在挺好的啊，为啥要再嫁？”她又不是夏宝珍，需要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来支撑着，只有她一个，日子过得可自由了，可快活了，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功夫想其他的。
“你啊！”刘小梅湿漉漉的手点了点阿宝的额头，不争气地说，“你个小姑娘还没长大，跟你说了也白说。就比如说你这回承包林子的事，虽然成光跟成磊也都有在帮忙，但肯定比不上自家男人。你需要啥，他就帮你啥，女人家的也不用到处跑，多累啊。”
刘小梅想想就觉得累，也不知道她这个弟妹，咋就精力这么旺，成天的跑来跑去，又是开荒，又是养猪，还得去县城挣钱，跟人接洽，物色果苗，她光是忙一件事，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阿宝又啊了声，“可是我不累呀，忙得过来。”
刘小梅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有点郁闷，又有点想叹气，“算了，看咱妈是把你当闺女了，要有天你真这么想了，我估计啊，她也会同意的。”
其实这念头，不仅仅是今天才产生的。
之前家里嫌弃她碍事，又老招人闲话，有想过把她送回去，反正不是一个村儿的，又只拜了堂，但后来留下了，再加上越来越能干，夫妻俩才正经考虑起这个可能性。
毕竟谁愿意当个外人，在别人家当牛做马的。
没想到这弟妹还没开窍，那懵懂的样子，估计还真没想过这事儿。
刘小梅在围兜上擦干了水，摇着头回屋去了。
这事儿，对阿宝来说，不过是个插曲，压根没放在心上，此后的几天，又在县城跟城里来回地跑，想要挑出物美价廉，成色漂亮的果苗，但最终也没看到令她满意的货色。
最后她决定，休整几天，去其他城市挑选更合适的果苗，宁愿不种，也绝不将就，毕竟果苗一种下去，就得三四年才能收成，万一种错了东西，最后赔了钱，又费了力，是阿宝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在她四处打听南边的城市，有哪些果树更适合种植的时候，从县里传来了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她那本该在战场上牺牲的丈夫，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卷二开始了。,,网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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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往边上开点,操作杆按下去，车子跟着往后退，锯刀就能把树给砍下来了！就差这点儿了,你怎么就弄不下来——”阿宝有点着急,在下头蹦跳着指挥拖拉机，结果比划了快十分钟,上头坐着操作的司机还是一头雾水，连一棵树都还没砍下来。
之前为了试验进度,阿宝找了村里收成时开拖拉机的熟手帮忙，那熟手有收稻子的经验,一开始有些生疏，但适应了一下午,立马就上手了,接下来就是两三分钟一棵树,跟阿宝两人效率奇高，只用了两天,就砍空了半亩多的林地。
但阿宝还有些事情要办，就又招了个新人,是熟手的老秦介绍的，没想到人是年轻了不少,偏偏有些笨拙。
“你下来。”阿宝等着拖拉机里的青年跳下来,三两下就爬了上去,坐稳了位置，手动操作起来。
她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在偌大的机器里坐着，动作熟练的好像那不是重机器，而只是她平时裁缝衣服的缝纫机,操作杆只轻微地动作了几下，拖拉机跟着前后活动了不到两米，那棵锯了半天的大树就轰地倒在了地上。
阿宝扭头往后看，“没砸到吧？”
后边站着的人摇摇头。
“没呢，夏小妹技术好的很。”老秦冲她竖起大拇指，继而转头拍了下外甥的脑袋，“小子，你咋还没个姑娘有用，瞧你那车开的，我这做舅舅的脸上都挂不住！”
老秦举荐的人就是他别村的外甥，跟着他学开了两年的拖拉机了，今年收早稻的时候，他终于聘上了村里拖拉机的司机，不过他外甥的村子比较富，光是拖拉机就有三辆。同样的，地也大。
不过今年的两批稻子都割完了，没活儿干的青年，只能在队里挣工分，老秦想着有这好活儿，一天能挣三块钱，肥水不流外人田，就干脆把外甥找来了。
他生怕阿宝看不上，连忙解释道：“他还有点手生，适应适应就好了，明天保管上手，从明儿开始算钱就就行了。”
阿宝瞥了眼孙新宇，后者不算白的脸色透出红来，低垂着脑袋显得十分懊恼，“那好吧，下午跟着老秦练练手，明天再算工钱。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试用两天，要是两天没法清半亩，你们两个只能拿一半钱，三块钱不少，没那么好拿的。”
跟她秀气漂亮的长相不同，阿宝挑起人来眼光毒辣老练，算起账来又快又好，简直就好像跟这些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特别是最近开始开发荒林后，就连贺家人都有些惊叹，说她是天生做生意的好料子，只是之前国家不允许，这才埋没了。
如今对阿宝的质疑烟消云散，再不敢多说什么。
“好的，谢谢！”孙新宇连连点头，拉住老秦，打断了他要说的话，等阿宝没注意的时候，才小声地说，“舅舅，要是没选上，我那份工钱不要了，不能连累你。”
“这怎么可以！”老秦有些急。
孙新宇家里穷，他妈——也就是老秦他小妹从小被他疼到大，眼见着生了病，没法下地干活，家里日子不好过，几个兄弟都给了些钱补贴，但终究还是不够用。
他这外甥肩上，可扛着家里半边天呢。
“没啥，谁让我不中用。”孙新宇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
那边阿宝跳下车，冲他招手，“上来吧，再多练练，一会搭猪棚的人就来了，我还得过去看看。”她从张卫东手里买了二十几只猪崽，开始的时候张卫东还不肯，她好说歹说还搬出了刘向辉的面子，再加上最近队里又有几只母猪要下崽，他这才肯了。
猪崽一时间没地方放，只能寄在生产队里，她在荒林跟分配的耕地中间，挑了块平坦的位置，圈了几十米出来搭猪棚，招的还是队里那些壮劳力。
毕竟都是老队员，知根知底不说，有什么好念着他们，以后贺家要有什么需要人帮忙的，队员还能搭把手。
搭猪棚简陋，要不了几天，阿宝找了六个人，每人八块钱包干到猪棚搭建完毕，价钱不算贵，但凡是勤劳肯干的，都会早早干完搭猪棚的活儿，跑回队挣工分。
阿宝也是询问了刘小梅和张卫东，才挑出了这六人。
没多久，人就到了荒林。
他们骑着从队里借来的三轮车，车上载着队里的工具，都是些斧头、锯刀之类的东西，现在原地把砍下来的树去了纸条，再劈成一截一截的木墩儿，再用三轮车运到要搭建猪棚的地方，六人分工完善，在阿宝的监督下，进展飞快。
头一天，就处理好了大量的木材，第二天动工搭建猪棚。
阿宝就在附近盯着，一会儿去猪棚看看进度，一会儿去检查老秦和孙新宇清林子的速度，两边都让她挺满意。
虽说孙新宇熟练度不好，但胜在他为人老实勤快，说好的白天八小时，他干不完工作，就延长了时间，早上比老秦来的更早，傍晚天都黑透了才肯走。
两天以后，他顺利的留下来，并且领到了按日结算的六元工资，孙新宇高兴坏了，抱着老秦流下了眼泪，要不是阿宝是女的，他都想冲过去抱她以示感谢。
之后的日子很平静，搭建猪棚只用了三天，毕竟只要上头有屋顶，四周有围栏，再挖个水槽，就算是猪圈，不过为了防止有人偷猪崽，还得在边上搭个小木屋，方便有人看管，前前后后花了七天班就全部竣工。
阿宝很满意质量，也很满意速度，爽快付了钱。
那些拿到钱的队员一回到生产队，就向人说起了这次的活儿，干的跟队里的事情差不多，不仅能拿八元现钱，每天还能吃上饱饱的大米饭，这对于粮食紧缺的农村来说，可算得上惹人艳羡的好处了。
之后就不停有人串门，来打听是否有活儿干，阿宝又从里头物色了些年轻力壮，踏实肯干的人选，叫他们回家等着，有活儿了就叫他们来。
荒林子的树被全砍下来的那天，阿宝租了几辆皮卡车，一股脑拉去了造纸厂。
光只是县城的还不够，消化不了好几亩的荒林树木。
还是程好义上门买水牛奶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主动联系了城里造纸厂的老朋友，一大半的原木材料，直接就送上了门。
至于这树木，当然是算钱的。
不过不是按重量又或是按棵卖，这大批量的木材是按照车来卖。
一车卖上二三十元，价钱虽然不算贵，但上百趟的车次运下来，竟然光靠木材就挣了几千元。
大队里原先开荒全靠人力，速度慢，砍下来的木材总有用处，不是谁家搭建棚子，就是各家各户拿回去烧柴火。
像这样的天然木柴，晒干了能烧很久，当然是没想过送去造纸厂。
大队里的干部听说了这事儿，一方面是佩服阿宝能想出这么个好法子，一方面是懊恼自个儿没想到，数千元的钱就这么错失了，压根没想到阿宝会找上大队的门，说要交出所得的一半钱。
刘向辉呆了，“你说要把一千六给队里？当公费？这地是你包了，为啥要给队里？”之前没人相信，她包下地真打算好好干，直到她从队里借了拖拉机，还找人改装了锯刀，才算是有了真实感。
“是呀，刘队，这钱您收着。”阿宝把厚厚一叠钱砖推到了刘向辉跟前，因为承包田地这个主意，当初是他出的，所以从那以后，关于这一切有关的事项，就直接跟他对接，“地毕竟是队里的呀，就算是包给了我，也还是队里的。那这一树一木，也有队里的份儿。这么大笔钱，怎么可能说给我就给我了，总有队里一半的。”
这话说的漂亮，刘向辉心里听的舒坦，紧皱的眉头下意识松开，手指搭在钱砖上，也没犹豫，就收下了。
他们也缺钱，这一千六元钱，哪怕对于大队来说，也绝对是笔不小的款子，能干很多事，至少今年许诺的肥料能多买不少了。
“至于另外一半，还得留着种地，刘队，我能收着吧？”阿宝小心翼翼地问，等看到刘向辉点头，才高高兴兴地笑了，一脸满足，那小模样像足了吃饱的小猫，看的刘向辉忍不住地笑。
“当然能收着，你这还没种出啥东西，就给队里创了收，今年年末村里的会上，我还得给你表彰呢！”
阿宝惶恐地摇头，“不了不了，都是刘队的好主意，我哪好意思呀。家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出了大队的办公室，阿宝脸上的笑容才敛了起来。
这笔款子拿着烫手，全给队里不可能，毕竟她花了不少钱，才能开了那片荒林子。
可要全拿在手上，将来万一出了事，岂不全落在她头上？
现在给了队里一半，以后在大队里做事情，肯定是有人撑腰——畅通无阻了。
再说将来事发，也有大队顶着。
阿宝这才满意的翘起了嘴角，哼着歌往回走。
从承包荒地、出押金、到开荒，全都是阿宝一力承当，费用她几乎自掏腰包，又要跑荒地，搭建猪棚，还得去县城倒货做买卖，虽然这一笔上千元的巨款确实让贺家从上到下羡慕心动，可李月芳与贺荣春老两口，到底没有开口向阿宝，留在了她的手上。
————
晚饭吃完，刘小梅与阿宝一起在厨房洗碗。
“宝珍，给嫂子说句实话。”刘小梅冷不丁来了句。
阿宝啊了声，抬头看她。
“成明跟你只拜了天地，就被叫回部队了。如今他没了，你又才二十，难不成以后就当个寡妇了？有没想过再嫁？”刘小梅压低了声音，生怕外头纳凉的公婆二人听见。
不过二老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只要她不大声地说，基本没听到的可能。
“嫂子，我没想过。”阿宝老老实实地说。
刘小梅才不信，用胳膊顶了她一下，悄悄地说：“你现在兜里也有钱了，说不定比咱全部加起来还多，要真的想，爸妈估计也不拦你。跟嫂子还藏着掖着？”
阿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睛里流露出困惑。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当个寡妇有啥不好的？
“嫂子，现在挺好的啊，为啥要再嫁？”她又不是夏宝珍，需要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来支撑着，只有她一个，日子过得可自由了，可快活了，每天忙都忙不过来，哪还有功夫想其他的。
“你啊！”刘小梅湿漉漉的手点了点阿宝的额头，不争气地说，“你个小姑娘还没长大，跟你说了也白说。就比如说你这回承包林子的事，虽然成光跟成磊也都有在帮忙，但肯定比不上自家男人。你需要啥，他就帮你啥，女人家的也不用到处跑，多累啊。”
刘小梅想想就觉得累，也不知道她这个弟妹，咋就精力这么旺，成天的跑来跑去，又是开荒，又是养猪，还得去县城挣钱，跟人接洽，物色果苗，她光是忙一件事，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
阿宝又啊了声，“可是我不累呀，忙得过来。”
刘小梅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有点郁闷，又有点想叹气，“算了，看咱妈是把你当闺女了，要有天你真这么想了，我估计啊，她也会同意的。”
其实这念头，不仅仅是今天才产生的。
之前家里嫌弃她碍事，又老招人闲话，有想过把她送回去，反正不是一个村儿的，又只拜了堂，但后来留下了，再加上越来越能干，夫妻俩才正经考虑起这个可能性。
毕竟谁愿意当个外人，在别人家当牛做马的。
没想到这弟妹还没开窍，那懵懂的样子，估计还真没想过这事儿。
刘小梅在围兜上擦干了水，摇着头回屋去了。
这事儿，对阿宝来说，不过是个插曲，压根没放在心上，此后的几天，又在县城跟城里来回地跑，想要挑出物美价廉，成色漂亮的果苗，但最终也没看到令她满意的货色。
最后她决定，休整几天，去其他城市挑选更合适的果苗，宁愿不种，也绝不将就，毕竟果苗一种下去，就得三四年才能收成，万一种错了东西，最后赔了钱，又费了力，是阿宝绝对不愿意见到的。
在她四处打听南边的城市，有哪些果树更适合种植的时候，从县里传来了一个令她措手不及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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