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话说到一半，只见原清河从盒子里拿出事先藏好的柴刀，眼睛一眨不眨，干净利落地将锋利的刀韧捅进顾小宛小腹。
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在原清河苍白消瘦的脸上，那人目光深邃，看着缓缓倒在地上被捅破肚子的人，竟然满意地勾起唇角。
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在二人跟前的李枭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离他们稍远的李念。小腹被劈出一个大口子的顾小宛倒在血泊里，抱着头疯狂尖叫几声之后痛的再叫不出来，香草味信息素如海浪一般失控地炸裂开来。
李枭顾不上其他，怀抱住顾小宛最大限度地释放安抚信息素，因惊恐而过于颤抖的唇微微张开，用尽量镇静的语气安慰那人：“别怕…小宛别怕…医生马上就来给你止血…”
“枭哥…孩子…”顾小宛瞳孔逐渐涣散，虚弱的指节拉住李枭的手，不停地祈求李枭救他们的孩子。
李枭眼眶有点红。他那肚子被捅了很深的一刀，正对着小腹捅，孩子肯定没了，但他不能说这样残忍的话，只能胡乱安慰道：“宛宛，不哭…医生马上就来，宝宝会没事的…”
原清河瞅着那个根本就没被捅到致命器官的娇弱omega，再瞅瞅抱着他眼睛血红、恨不得马上砍死自己的另一个，突然觉得楚楚娇弱会撒娇的人就是好啊，被那么多人疼，被那么多人宠，可不像他，自己要不披上带刺的铠甲，就只能窝囊地被慢慢摧残致死！。
这还真是，无趣的世界。
十几个保镖冲进门，围成个圆圈将原清河团团包围，黑漆漆的枪口整齐地对准他心口，只需要一秒，他的心脏就会被穿孔，打烂。
可奇怪的是，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维持着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挂在脸上的祥和表情。
脸上已经干涸的鲜血让他视线模糊，可他依旧努力睁大双眼，他要好好看看，看李枭为一个人担惊受怕时到底是副什么样子。
就在下一秒，一个黑洞抵在了他面前，而持枪的那人正是李枭。
“原、清、河！”
他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名字，眼眸里迸发着即将暴躁失控的愤怒，他难以置信，原清河竟然会出手捅了顾小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解释，给我一个——”
“呵。”
李枭的话还没说完，原清河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这声似是嘲弄，似是悲切，使李枭的情绪失控到了极点，内心忽然溢出一丝惶恐，他决绝地对准原清河提刀的右手掌，“怦”地一声毫不犹豫地开枪打穿了厚实的骨肉。
骨头碎裂迸出的骨浆顺着手心的血洞飞溅，李枭正打算再开第二枪，被提枪扑上来的李念及时制止。
他手中握着的枪正对李枭眉心，颤声说：“小宛哥是人，清河哥就不是人了？他手都什么样了你还要打…”
“李念，你因为个杀人犯拿枪对准你亲哥？”李枭平静看着原清河说出这句话。
突然，他甩手调转方向，对着梳妆镜连开两枪，透亮的镜面被打的稀碎，在一阵闷哼的玻璃炸裂声中，男人咆哮声随之而来：“真是反了天了！来人，把李念给我关起来，没我命令谁都不准见他！”
李念大惊失色，用同样大的音量叫嚷道：“我看你们谁敢碰我！李枭！李枭你是个混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伤了清河哥我也把你手打穿，把你脑袋打开花！”
“滚！都滚！别碰我！”
“医生！叫医生来把清河哥的手包上！他手骨裂了，流血了，你们看不到吗，眼瞎吗！”
“清河哥！清河哥，你别怕！”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
“……”
李念的声音最终消失在楼下走廊。
混乱不堪的场面过去，屋里只剩下被保镖包围的原清河还有失控发狂的李枭。
原清河举起右手掌仔细端详那个半厘米宽的血洞，骨浆和鲜血还在流淌，但他就跟感受不到疼似的，看着看着，最后竟然低低笑出声来。
“六年的感情算什么呢？”
他问自己。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愚蠢，不自觉摇头冷笑：“别说六年，哪怕十六年，二十六年，在你心里，我和我孩子永远比不上你那心头肉一根头发。”
“多狠的心。”原清河笑着说。
“闭嘴！”怒火攻心的李枭根本没细听原清河说了什么，打了通电话，告诉助理按一般刑事案件走，该枪毙枪毙，该判刑判刑，之后直接将人送进了警察局。
被警察带走那一刻李枭还在打电话，原清河听见他问那头的人：“小宛怎么样了？好，多派几个人照顾他，我这就去。”
都这样了，已经万念俱灰了，可原清河的视线依旧死死盯着李枭那始终背对自己的身影。等到那已经驱车离开的人自始至终没回头看他一眼，原清河乖乖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上了警车。
闭上眼睛，原清河为李枭流了最后一次眼泪。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期待你回头看我了。
事情发生后，李关河动用一切资源封锁了消息，现在，除去当时在场的保镖、医护人员、管家，以及双方父母，宴会上其他在大厅举杯交谈的宾客们只知道刚才警察来带走了某个人，再或者似乎好像有人受了伤，并不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不知被一辆私家车悄无声息送去医院的伤员是顾小宛，消息还处于可控的范围。
尽管如此，几天之后李枭祖母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尤其当她得知她的小曾孙被人残忍捅死之后，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突发脑出血，没挺到手术人就过去了。
这事给李家不小的打击，就连始终护着原清河的李念都红了眼眶，说不怨恨，不自责，那都是假的。
李家祖母是个很伟大的omega，更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和奶奶，在李枭的印象中，他和李念还没出世，就连他爸都还小，李枭爷爷参观工厂新引进的器材时突遇设备起火，紧接着，整个工厂的燃气管道爆炸，当时在场人员无一生还。
人没了，厂子炸了，李家原本高筑的大厦轰然倒塌。老太太卖了当时家里所有财产，就连结婚时李枭爷爷送她的大金镯子都给当了，这才勉勉强强还了死伤工人的赔偿金。
后来她娘家人逼她改嫁，她宁可与娘家决裂也不肯屈服，一边独自带孩子，一边厚着脸皮跟以前打牌的阔太太们借了些钱，办了个小茶场维持生计。但那个年代几乎没有omega进入职场的先例，更别提进到管理层经营一家企业，所以茶场办的十分艰难。但老太太倔强，也乐观，在饱受同行打压以及李家叔父们算计的情形下依旧坚持独自经营，时间长了，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许是受母亲影响，李关河早早成熟起来独当一面，刚满20就接手了家里的工厂。后来敢闯敢拼的年轻人抓住人口红利和一大波发展机遇，先在城郊开了个铁矿，再后来是煤矿，赚了几年大钱以后开始涉足房地产领域，发展到现在，李家大到金融小到粮食生产，凡是利润丰厚的产业无一没有李家的控股。
所以即便是当下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李关河，也是对他母亲敬重有加，更别提从小被老太太带大的李枭和李念两个孩子。
当时李枭得知顾小宛怀孕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祖母要他和顾小宛结婚的请求，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想了结老人家生命最后时光提出的一切心愿，要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六年过去，他还爱不爱顾小宛这根本不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左膀右臂，给他生几个优秀的继承人，在他发情时解决生理问题，用香甜的信息素治疗他这六年过量抑制剂导致的信息素紊乱症，帮他操持家业，优雅风度的陪他出席各种社交场合。
omega对alpha的绝对顺从是凝刻在血液里的天性，也只有omega才能像他奶奶那样，哪怕丧偶也会至死不渝地守护他和对方留下的一切。李枭想，如果有一天，他也像爷爷那样出了事故，原清河会像他奶奶那样拼了命守住这个家吗？他能吗？他敢吗？
李枭嗤笑一声，他怎么会，怎么敢，怎么有这个能力与魄力！
有爱不一定幸福，没爱不一定不幸福。更何况，情爱在信息素面前不值一提！
面对顾小宛散发的高契合度信息素，李枭像置身一望无边的花海，整个身体都是轻松愉悦的，而面对原清河，有的只是他那张越看越让人厌烦的脸，以及上床时像个木头一样的僵硬身体。
他在他身上闻不到一点令他深陷与着迷的味道。
娇弱的omega温柔体贴，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而原清河，畏手畏脚，除去一张漂亮的脸一无是处！所以，当时李枭想，身为β的原清河只适合当情人养着玩，而出身豪门的优质omega才适合娶进家门做正妻。
过了大概一周，顾小宛伤势逐渐稳定，从重症监护室调回来了普通病房。他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周，李家已经给老太太办完了葬礼。
几天前还是喜事盈门，几天后大红衣换成了白孝带，这突然的变化不得不让儿孙们悲痛，让外人唏嘘。
入土盖棺时李枭眼眶含着要落没落的泪珠，李念则大把大把掉眼泪。马上成年的小alpha埋在他哥肩膀哭的泣不成声，等前来惦念的其他人全都离去，李念还在抽噎。
“哥，对不起…都怪我带清河哥参加了婚礼，我不知道他要…我真的不知道……明天、明天我办理出国手续，以后不回来了，我没脸见奶奶，没脸见你，没脸见小宛哥…”
李枭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明明想说安慰人的话，可他怕一开口，他弟弟会哭的更凶。他轻轻拽着他离开墓碑，温柔的声音铺散在墓园清冷肃穆的景色中：“别哭了，奶奶平日最疼你，你哭得这么厉害，她也会难过。”
“哥……”
等把李念送回家，李枭独自在墓园呆了很久，最后，随着夕阳西沉的墓园归于黑暗，脸上那一抹伤痛和柔情化成锋利尖锐的爪牙，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掐的他差点没了呼吸。
原清河送他的这份厚礼，还真是，让人难以消化！
几个小时后，原清河被冲进审讯室的李枭双手掐着脖子提起来，脸憋的涨红发紫，耳边轰鸣声不断，直到他以为他再也提不起一口气就这么被活活掐死时，李枭松了手。
被狠狠摔在地上的他听见李枭悲戚的咆哮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恨我抛弃你，那你捅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捅小宛！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孩子！”
原清河右手肘撑地，左手捂着酸麻的脖子剧烈咳嗽，没等到答案的李枭重重踩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逼他停住大口呼吸的动作，好像他不给个合理的理由，他就会被这么活活踢碎肺部一样。
“为什么？”原清河抬起被憋到涨红的脸，重复一遍他的话之后给了他回答：“因为，我想。”
这一刻，李枭对他失望透顶。他原本潜意识里期待着，如果那人说出个哪怕只是因为爱他或者嫉妒如此荒诞的理由，如果那人有悔过之心，抱着他痛苦求饶，他也许会心软，不会让他太艰难。
可这一刻李枭发现，这人根本不值得怜悯和心疼！
李枭松开脚，扯到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人品最能说明问题。想到过去六年我竟然让你这样的人陪在我身边，我感到很失望，也很后悔！”
原清河扇动浓密细长的睫毛浅笑：“谁不是呢？”
李枭走后，原清河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左手轻轻抚摸遍布触目惊心掐痕的脖子，脸上的流淌的却是止不住的嗤笑和讽刺。
“你笑什么？”身后的alpha警察问他。这警察正是之前原清河报警时接待他那一位。
当时原清河是受害者求他帮助，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变成施害者要他看守和制裁，alpha警察心中五味杂陈。
原清河低垂着眼睛似笑非笑，并不答他的话。
alpha低头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原清河盯着他那只再也无法握拳的右手，反问：“说了就会有用？你觉得他会在乎？”
“可是万一，万一他…”
“你也说了，是万一，”原清河试图弯曲指节，无果，只能放弃动作。“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他们豪门世界，根本不是我们普通人能肖想的。现在，你要我告诉他，他的豪门夫人弄掉了我这个命如薄纸的前情人的孩子？”
原清河心不是铁打的，他受不了李枭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就如这个警察所说，如果他告诉李枭，他捅顾小宛是因为那人杀了他的孩子，他想逼死自己，所以自己捅人只是在给孩子报仇，在自保罢了，可李枭会怎么说？
原清河嗤笑一声，李枭大概会说，“你的孩子死就死了，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来伤害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你是有多残忍，多睚眦必报！多狠的心！”
不能，不能听见这样的话！
现在这样就好了，现在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了，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他还想活着的。
那alpha顿了顿，不再说话。拿出手铐，给右手还流着血渍和白浓的人重新扣上了手铐。
李枭没再来过警局。
本来上面还有点看脸色行事的意思，见李家大少爷似乎彻底放弃了这个人，便加快了审讯进度。
原清河面临的，是即将到来的八年有期徒刑。
李念听到消息后，本想跑去跟他哥那替原清河求情，可想到医院里苍白瘦弱的顾小宛还有他那已经去世的祖母，话语哽在喉咙，他才想起来，他已经没有立场再说话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原清河会慢慢退出他们的生活，最后，他们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自己的自责和后悔，也会烟消云散。
李念是这么想的，直到几天之后——
那天李念替他哥给顾小宛送午餐，定好十一点半准时送去，可那天上午正好没课，本就觉得亏欠顾小宛的他决定提前过去陪他聊聊他，增进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还能求得他的原谅。
他抱着花束靠近房门，深吸一口气，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有勇气去扶门把手，就在这时，屋里顾小宛和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声传进耳朵。
“李医生，我那份病历发出去之后没人怀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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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一半，只见原清河从盒子里拿出事先藏好的柴刀，眼睛一眨不眨，干净利落地将锋利的刀韧捅进顾小宛小腹。
喷涌而出的鲜血飞溅在原清河苍白消瘦的脸上，那人目光深邃，看着缓缓倒在地上被捅破肚子的人，竟然满意地勾起唇角。
整个过程不过三四秒，在二人跟前的李枭都没反应过来，更别说离他们稍远的李念。小腹被劈出一个大口子的顾小宛倒在血泊里，抱着头疯狂尖叫几声之后痛的再叫不出来，香草味信息素如海浪一般失控地炸裂开来。
李枭顾不上其他，怀抱住顾小宛最大限度地释放安抚信息素，因惊恐而过于颤抖的唇微微张开，用尽量镇静的语气安慰那人：“别怕…小宛别怕…医生马上就来给你止血…”
“枭哥…孩子…”顾小宛瞳孔逐渐涣散，虚弱的指节拉住李枭的手，不停地祈求李枭救他们的孩子。
李枭眼眶有点红。他那肚子被捅了很深的一刀，正对着小腹捅，孩子肯定没了，但他不能说这样残忍的话，只能胡乱安慰道：“宛宛，不哭…医生马上就来，宝宝会没事的…”
原清河瞅着那个根本就没被捅到致命器官的娇弱omega，再瞅瞅抱着他眼睛血红、恨不得马上砍死自己的另一个，突然觉得楚楚娇弱会撒娇的人就是好啊，被那么多人疼，被那么多人宠，可不像他，自己要不披上带刺的铠甲，就只能窝囊地被慢慢摧残致死！。
这还真是，无趣的世界。
十几个保镖冲进门，围成个圆圈将原清河团团包围，黑漆漆的枪口整齐地对准他心口，只需要一秒，他的心脏就会被穿孔，打烂。
可奇怪的是，他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维持着从早晨开始就一直挂在脸上的祥和表情。
脸上已经干涸的鲜血让他视线模糊，可他依旧努力睁大双眼，他要好好看看，看李枭为一个人担惊受怕时到底是副什么样子。
就在下一秒，一个黑洞抵在了他面前，而持枪的那人正是李枭。
“原、清、河！”
他咬牙切齿的叫着他的名字，眼眸里迸发着即将暴躁失控的愤怒，他难以置信，原清河竟然会出手捅了顾小宛，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解释，给我一个——”
“呵。”
李枭的话还没说完，原清河突然发出一声冷笑，这声似是嘲弄，似是悲切，使李枭的情绪失控到了极点，内心忽然溢出一丝惶恐，他决绝地对准原清河提刀的右手掌，“怦”地一声毫不犹豫地开枪打穿了厚实的骨肉。
骨头碎裂迸出的骨浆顺着手心的血洞飞溅，李枭正打算再开第二枪，被提枪扑上来的李念及时制止。
他手中握着的枪正对李枭眉心，颤声说：“小宛哥是人，清河哥就不是人了？他手都什么样了你还要打…”
“李念，你因为个杀人犯拿枪对准你亲哥？”李枭平静看着原清河说出这句话。
突然，他甩手调转方向，对着梳妆镜连开两枪，透亮的镜面被打的稀碎，在一阵闷哼的玻璃炸裂声中，男人咆哮声随之而来：“真是反了天了！来人，把李念给我关起来，没我命令谁都不准见他！”
李念大惊失色，用同样大的音量叫嚷道：“我看你们谁敢碰我！李枭！李枭你是个混蛋！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伤了清河哥我也把你手打穿，把你脑袋打开花！”
“滚！都滚！别碰我！”
“医生！叫医生来把清河哥的手包上！他手骨裂了，流血了，你们看不到吗，眼瞎吗！”
“清河哥！清河哥，你别怕！”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
“……”
李念的声音最终消失在楼下走廊。
混乱不堪的场面过去，屋里只剩下被保镖包围的原清河还有失控发狂的李枭。
原清河举起右手掌仔细端详那个半厘米宽的血洞，骨浆和鲜血还在流淌，但他就跟感受不到疼似的，看着看着，最后竟然低低笑出声来。
“六年的感情算什么呢？”
他问自己。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愚蠢，不自觉摇头冷笑：“别说六年，哪怕十六年，二十六年，在你心里，我和我孩子永远比不上你那心头肉一根头发。”
“多狠的心。”原清河笑着说。
“闭嘴！”怒火攻心的李枭根本没细听原清河说了什么，打了通电话，告诉助理按一般刑事案件走，该枪毙枪毙，该判刑判刑，之后直接将人送进了警察局。
被警察带走那一刻李枭还在打电话，原清河听见他问那头的人：“小宛怎么样了？好，多派几个人照顾他，我这就去。”
都这样了，已经万念俱灰了，可原清河的视线依旧死死盯着李枭那始终背对自己的身影。等到那已经驱车离开的人自始至终没回头看他一眼，原清河乖乖收回了目光，安安静静地上了警车。
闭上眼睛，原清河为李枭流了最后一次眼泪。
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期待你回头看我了。
事情发生后，李关河动用一切资源封锁了消息，现在，除去当时在场的保镖、医护人员、管家，以及双方父母，宴会上其他在大厅举杯交谈的宾客们只知道刚才警察来带走了某个人，再或者似乎好像有人受了伤，并不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也不知被一辆私家车悄无声息送去医院的伤员是顾小宛，消息还处于可控的范围。
尽管如此，几天之后李枭祖母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尤其当她得知她的小曾孙被人残忍捅死之后，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没提上来，当场突发脑出血，没挺到手术人就过去了。
这事给李家不小的打击，就连始终护着原清河的李念都红了眼眶，说不怨恨，不自责，那都是假的。
李家祖母是个很伟大的omega，更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和奶奶，在李枭的印象中，他和李念还没出世，就连他爸都还小，李枭爷爷参观工厂新引进的器材时突遇设备起火，紧接着，整个工厂的燃气管道爆炸，当时在场人员无一生还。
人没了，厂子炸了，李家原本高筑的大厦轰然倒塌。老太太卖了当时家里所有财产，就连结婚时李枭爷爷送她的大金镯子都给当了，这才勉勉强强还了死伤工人的赔偿金。
后来她娘家人逼她改嫁，她宁可与娘家决裂也不肯屈服，一边独自带孩子，一边厚着脸皮跟以前打牌的阔太太们借了些钱，办了个小茶场维持生计。但那个年代几乎没有omega进入职场的先例，更别提进到管理层经营一家企业，所以茶场办的十分艰难。但老太太倔强，也乐观，在饱受同行打压以及李家叔父们算计的情形下依旧坚持独自经营，时间长了，日子慢慢好了起来。
许是受母亲影响，李关河早早成熟起来独当一面，刚满20就接手了家里的工厂。后来敢闯敢拼的年轻人抓住人口红利和一大波发展机遇，先在城郊开了个铁矿，再后来是煤矿，赚了几年大钱以后开始涉足房地产领域，发展到现在，李家大到金融小到粮食生产，凡是利润丰厚的产业无一没有李家的控股。
所以即便是当下站在食物链顶端的李关河，也是对他母亲敬重有加，更别提从小被老太太带大的李枭和李念两个孩子。
当时李枭得知顾小宛怀孕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祖母要他和顾小宛结婚的请求，因为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想了结老人家生命最后时光提出的一切心愿，要不然，他会后悔一辈子。
六年过去，他还爱不爱顾小宛这根本不重要，他需要的是一个相夫教子的左膀右臂，给他生几个优秀的继承人，在他发情时解决生理问题，用香甜的信息素治疗他这六年过量抑制剂导致的信息素紊乱症，帮他操持家业，优雅风度的陪他出席各种社交场合。
omega对alpha的绝对顺从是凝刻在血液里的天性，也只有omega才能像他奶奶那样，哪怕丧偶也会至死不渝地守护他和对方留下的一切。李枭想，如果有一天，他也像爷爷那样出了事故，原清河会像他奶奶那样拼了命守住这个家吗？他能吗？他敢吗？
李枭嗤笑一声，他怎么会，怎么敢，怎么有这个能力与魄力！
有爱不一定幸福，没爱不一定不幸福。更何况，情爱在信息素面前不值一提！
面对顾小宛散发的高契合度信息素，李枭像置身一望无边的花海，整个身体都是轻松愉悦的，而面对原清河，有的只是他那张越看越让人厌烦的脸，以及上床时像个木头一样的僵硬身体。
他在他身上闻不到一点令他深陷与着迷的味道。
娇弱的omega温柔体贴，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而原清河，畏手畏脚，除去一张漂亮的脸一无是处！所以，当时李枭想，身为β的原清河只适合当情人养着玩，而出身豪门的优质omega才适合娶进家门做正妻。
过了大概一周，顾小宛伤势逐渐稳定，从重症监护室调回来了普通病房。他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的这一周，李家已经给老太太办完了葬礼。
几天前还是喜事盈门，几天后大红衣换成了白孝带，这突然的变化不得不让儿孙们悲痛，让外人唏嘘。
入土盖棺时李枭眼眶含着要落没落的泪珠，李念则大把大把掉眼泪。马上成年的小alpha埋在他哥肩膀哭的泣不成声，等前来惦念的其他人全都离去，李念还在抽噎。
“哥，对不起…都怪我带清河哥参加了婚礼，我不知道他要…我真的不知道……明天、明天我办理出国手续，以后不回来了，我没脸见奶奶，没脸见你，没脸见小宛哥…”
李枭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明明想说安慰人的话，可他怕一开口，他弟弟会哭的更凶。他轻轻拽着他离开墓碑，温柔的声音铺散在墓园清冷肃穆的景色中：“别哭了，奶奶平日最疼你，你哭得这么厉害，她也会难过。”
“哥……”
等把李念送回家，李枭独自在墓园呆了很久，最后，随着夕阳西沉的墓园归于黑暗，脸上那一抹伤痛和柔情化成锋利尖锐的爪牙，紧紧扼住自己的喉咙，掐的他差点没了呼吸。
原清河送他的这份厚礼，还真是，让人难以消化！
几个小时后，原清河被冲进审讯室的李枭双手掐着脖子提起来，脸憋的涨红发紫，耳边轰鸣声不断，直到他以为他再也提不起一口气就这么被活活掐死时，李枭松了手。
被狠狠摔在地上的他听见李枭悲戚的咆哮声：“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恨我抛弃你，那你捅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捅小宛！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孩子！”
原清河右手肘撑地，左手捂着酸麻的脖子剧烈咳嗽，没等到答案的李枭重重踩踏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逼他停住大口呼吸的动作，好像他不给个合理的理由，他就会被这么活活踢碎肺部一样。
“为什么？”原清河抬起被憋到涨红的脸，重复一遍他的话之后给了他回答：“因为，我想。”
这一刻，李枭对他失望透顶。他原本潜意识里期待着，如果那人说出个哪怕只是因为爱他或者嫉妒如此荒诞的理由，如果那人有悔过之心，抱着他痛苦求饶，他也许会心软，不会让他太艰难。
可这一刻李枭发现，这人根本不值得怜悯和心疼！
李枭松开脚，扯到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人品最能说明问题。想到过去六年我竟然让你这样的人陪在我身边，我感到很失望，也很后悔！”
原清河扇动浓密细长的睫毛浅笑：“谁不是呢？”
李枭走后，原清河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用左手轻轻抚摸遍布触目惊心掐痕的脖子，脸上的流淌的却是止不住的嗤笑和讽刺。
“你笑什么？”身后的alpha警察问他。这警察正是之前原清河报警时接待他那一位。
当时原清河是受害者求他帮助，短短几个月，他已经变成施害者要他看守和制裁，alpha警察心中五味杂陈。
原清河低垂着眼睛似笑非笑，并不答他的话。
alpha低头叹了口气，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告诉他？”
原清河盯着他那只再也无法握拳的右手，反问：“说了就会有用？你觉得他会在乎？”
“可是万一，万一他…”
“你也说了，是万一，”原清河试图弯曲指节，无果，只能放弃动作。“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他们豪门世界，根本不是我们普通人能肖想的。现在，你要我告诉他，他的豪门夫人弄掉了我这个命如薄纸的前情人的孩子？”
原清河心不是铁打的，他受不了李枭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就如这个警察所说，如果他告诉李枭，他捅顾小宛是因为那人杀了他的孩子，他想逼死自己，所以自己捅人只是在给孩子报仇，在自保罢了，可李枭会怎么说？
原清河嗤笑一声，李枭大概会说，“你的孩子死就死了，就因为这点小事，你就来伤害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你是有多残忍，多睚眦必报！多狠的心！”
不能，不能听见这样的话！
现在这样就好了，现在已经是他能承受的最大限度了，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再受伤了。
他还想活着的。
那alpha顿了顿，不再说话。拿出手铐，给右手还流着血渍和白浓的人重新扣上了手铐。
李枭没再来过警局。
本来上面还有点看脸色行事的意思，见李家大少爷似乎彻底放弃了这个人，便加快了审讯进度。
原清河面临的，是即将到来的八年有期徒刑。
李念听到消息后，本想跑去跟他哥那替原清河求情，可想到医院里苍白瘦弱的顾小宛还有他那已经去世的祖母，话语哽在喉咙，他才想起来，他已经没有立场再说话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原清河会慢慢退出他们的生活，最后，他们会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自己的自责和后悔，也会烟消云散。
李念是这么想的，直到几天之后——
那天李念替他哥给顾小宛送午餐，定好十一点半准时送去，可那天上午正好没课，本就觉得亏欠顾小宛的他决定提前过去陪他聊聊他，增进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还能求得他的原谅。
他抱着花束靠近房门，深吸一口气，内心挣扎了好一会才有勇气去扶门把手，就在这时，屋里顾小宛和另一个男人的交谈声传进耳朵。
“李医生，我那份病历发出去之后没人怀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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