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钱叶拿了杯水和一袋面包，按照原路返回顾京维所在的房间，脸上的表情比起刚才去见顾京维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走廊的尽头，萧俊飞正靠墙站着，嘴里叼着的烟有很长的一段烟灰，看来他站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发现有人靠近，萧俊飞抬起头，烟灰随着他的动作而落下，他看了看钱叶和后者手里的东西，微微笑了一下，问：“考虑的如何了？”慢慢走近他，钱叶摇了一下头，“还没有。”让人觉得意外地诚实。萧俊飞皱了皱眉，短暂思索了一下。“我给你的时间够多了－－”“对你来说可能是这样，但对我来说，你不觉得太突然了么？”钱叶微笑了一下，倒是他经常有的表情。萧俊飞不再说什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面包，问：“给他的？”“嗯。我想再去看看他。”钱叶的话让萧俊飞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移开眼神，萧俊飞重新靠回墙上，再抽烟的时候，神色中多了一丝烦燥，连带着动作都粗鲁起来。他的一举一动钱叶都看在眼中，钱叶问：“你在担心什么？”萧俊飞的动作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抬起头对钱叶笑了笑。“我担心你抛弃我啊！”钱叶也跟着笑了笑，跟笑容不同的却是再正经不过的口吻，“那你可以杀了我啊！”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萧俊飞也不笑了。“钱叶，我虽然没有爱你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但是，要杀你，我也是绝对下不了手的。”这句话，倒是有些出乎钱叶意料之外了。不过，他却很能理解。他生命中的人，对他感兴趣的和可怜同情他的人一样多，却没有几个是真的爱他的。“那真是－－”钱叶扬了扬嘴角，“太感谢了。”萧俊飞把烟狠狠地扔到了地上。站在门口，这次，钱叶敲了敲门。不过没有等里面的人有回应，直接推开门进去了。房间里仍然黑漆漆的，发霉的味道却好像变淡了许多，或者是已经习惯的关系，钱叶关上门，走到床边，顾京维仍然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顾京维抬头看他。钱叶把手里的水递到他面前，问：“只有面包，可以吗？”“你去了那么久，就找到了一袋面包？”说是这么说，顾京维还是把水和面包都接了过去。钱叶没回答，坐到椅子上，看着顾京维把水放到唇边喝了一口，却没有动面包。“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喝完水，顾京维转过头看着钱叶问。“我说过去拿东西给你吃，答应过的事，我会做到。”看着钱叶，顾京维扬了扬嘴角，说：“这听上去是你的优点，却也是你最大的缺点。钱叶，你心太软了。”这话，不只顾京维一个人说过。钱叶也从没有否认过，因为无从否认。“我想离开。”很突然地说了一句。但顾京维却没有吃惊的表情，甚至还有点“早在意料之中”的感觉。“为什么？”他问。钱叶说：“你知道的。”“为了靳士展？”有些无奈，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认定靳士展是他钱叶的所有理由，而钱叶又个天生不擅长反驳的人。所以，他沉默了。在某些时候，沉默就代表默认。顾京维皱起眉，盯着“默认”了的钱叶。“最后，你还是选择了他？”钱叶缓缓抬起头说：“顾京维，不要让我觉得我我永远欠你们一个人情。我谁也不欠，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伤到任何人。”“你觉得这样一句话就可以和我撇清关系？”顾京维缓缓直起上身，“你说你没有伤到任何人？那我呢？”“你执意要往石头上撞，撞得头破血流难道还要怪石头？”从未有地的严厉评价，第一次从钱叶口中说出。“啪∼”一声，顾京维手里的玻璃杯滚到了地上，瞬间摔得粉碎，玻璃破碎的声音像是个信号，钱叶不再说话，洒出来的水溅到了他的裤角上，湿了一片。四周安静得可怕，暴动的因子开始缓缓复苏。“钱叶，你真的很让我失望。”顾京维冷冷地说。会失望，一开始就不应该报希望，对他这样的人－－叹息一声，钱叶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觉得你可以就这样离开？”顾京维问。“我一定要离开。”接下来的日子，他想为自己而活。蹲下身体，钱叶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放到一边，然后把其他的小碎片一块一块地放到上面。“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边捡边说，没有看顾京维，“我会想办法让萧俊飞放你走，至于接下来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咳！”从刚才开始，喉咙里就一直在发痒，胸口一直觉得怪怪的，感觉不是很好。忍了许久，钱叶终于咳了出来。床上的顾京维一直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单膝跪在地上的钱叶，让人看了会有一种成就感。无声地笑了一下，顾京维掀开了被子。“如果你最开始跟我说这句话，我可能会很感动，可惜－－你晚了一步。”怔了一下，钱叶抬起头，突然感觉一阵眩晕，整个身体都向前倒了一下，他连忙用手撑住地面，整个掌心扎在玻璃破片上，虽然疼，但疼痛反而让意识稍稍清晰了一点。“你－－咳咳！咳咳咳！”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一阵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大口大口喘息着，钱叶有些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从床上下来的顾京维。站在他面前，顾京维开始解开头上的纱布，一层又一层，很快，地上的纱布堆成一小堆，而顾京维的头上，没有任何伤口。“我其实给了你很多次机会了－－”他开始拆手臂上的纱布，钱叶咳得越来越厉害了。“可是，你都放弃了。”“咳咳！咳咳咳∼∼∼”钱叶已经咳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鼻间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有想呕吐的感觉，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这房间里的霉味这么大了。“还是心软，你的优点，和缺点。”把从手臂上拆下来的纱布扔到地上，顾京维开始拆最后的胸前的纱布，带着血的纱布，那血却不一定要是他的。“你－－咳咳∼∼！”最后一声，钱叶刚抬起手要捂着嘴，一股腥味却已经从喉咙里涌了上来，“咳∼！”手掌上一热，刚刚被碎片割破渗出来的血丝一下子被淹没，钱叶看着手上的腥红色，更多的血从嘴边流了下来。顾京维皱起眉，低头看着钱叶嘴角还在往外渗的血，喃喃地说：“没想到，你对这药的反应会这么大－－”钱叶缓缓抬起头，视线停留在顾京维脸上。后者表情里带着一抹痛惜，蹲下身体，和钱叶面对面。顾京维伸手抹去了钱叶嘴角的血，钱叶突然一咳，几滴血溅到了他脸上。“我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但是，我没有其他选择－－不管能不能得到你，我都不能放过靳士展，而想要引出靳士展，而只有牺牲你。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太久了－－”钱叶的身体摇晃了一下，顾京维伸手想扶住他，却被一把推开。“原来，一切－－真的咳！都是你－－唔∼”萧俊飞的背叛是假的，顾京维想要用利用他－－顾京维挑了一下眉，看着钱叶渐渐褪去血色的脸，“原来，你早就知道－－”其实并不早，钱叶是在看到萧俊飞跟小奇说话的时候才开始有些怀疑的。只是怀疑，他仍然没想到顾京维会在他身上动手脚。“没有，你想象的－－咳咳∼咳！那么早！咳咳咳∼！”话还没说完就被止不住的咳嗽打断，钱叶捂住嘴，身体向后一倒，就在要碰到地面的刹那，顾京维手一伸，把他拉进怀里。钱叶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他已经在这幢房子里了吧？”顾京维问。“你－－”“你这么久才回来，是跟他在一起吧？可惜－－”顾京维微微摇头。钱叶觉得自己的声音都被血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会死吧？扶住他的肩，顾京维把钱叶从地上抱了起来，“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他给予的保证，对钱叶来说并没有意义。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缓慢而带着犹豫的。“进来。”门被缓缓打开，萧俊飞走了进来，看到顾京维怀里抱着的钱叶，被后者浑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老大，他－－”刚开口，萧俊飞就被房间里的味道呛得皱起了眉。“靳士展已经来了。”顾京维说了一句。“什么？”萧俊飞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顾京维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前方，“派所有人去把他找出来。”想了想，“先去厨房看看。”像是被猎杀的最后挣扎的动物，钱叶微微睁着眼，却仍然难以控制越来越模糊的意识。失血过多？还是药物的反应？都不重要了，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甚至想过，可能死了都比现在好受一点，可是，他既然活到了现在，就不会再轻易去死了。他答应的事，就会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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