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言明_烽杀by周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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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言明

  第80章言明

  夜里的风小了些,只是雪还在簌簌地落。

  屋顶院落白皑皑一片,静谧中残着些许落寞。院中一人负手而立,颇有矜贵清冷之色。

  “如此寒夜,岂能无暖酒作伴?”行宫门口传来的声音。

  战兰泽侧过头来。

  临舟一袭墨袍站在不远处,见他望过来,抬抬手,白玉瓷制的酒壶碰在一起,声音清脆。

  “怎么有空过来。”

  “怎么,不愿我来啊?”

  临舟走近,随手拂了石上的雪,将酒置于其上。二人落座于被雪布满枝丫的树下。

  “今日二哥来御书房同我说了些话。”

  战兰泽执起白玉瓷瓶,掌心传来温热。

  “这酒是我亲手温的,玉瓷触手生温锁了酒香,比倒在寻常酒盏中更好些。”说着,临舟也执起饮了一口。

  “二皇子说了什么?”兰泽问。

  “说他愿将皇位拱手相让,还将已故皇贵妃的母族托付于我。”

  “他若无病,便会是强敌。”兰泽亦饮了一口酒,暖热得宜,酒香浓郁。

  “是啊,若他无病,若你不援,当不会有如今的的局面。”

  兰泽抬眸,二人相视。

  “七年前的旧案错综复杂,七年后的新案亦是棘手难查。可就是这样的难事,竟是七日内便查办清楚。或许在众人眼中是我这个主事王爷的能耐,但我却知这并非我一人之功。”

  “刑部接任段江的龚易,出身才情皆是上乘,有他辅佐,事半功倍。”

  闻言临舟便笑了,“兰泽,我同你说话从不遮遮掩掩,你又何必刻意隐瞒呢。”

  “这是你第二次如此竭力帮我。上一次还是你助我得到父皇青睐,使我不必再如敝履般活在后宫之中。而这一次,你助我拉下皇后母子,除掉了夺嫡之路上最大的阻碍,我谢你都来不及,自然不会计较那些旁的事。”

  战兰泽依旧安静地喝着酒。

  “至关重要的人证账簿,皆是有人秘密送到龚大人手中的。若非如此,我必要派人前往胡疆彻查,这样便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能否真的查证也尚且不知。迟则生变,每多耗一日,便多给了皇后母子一日喘息,她算计周家算计得天衣无缝,焉知不会借此反咬一口,若真让她有机可乘,先前所做的一切便是功亏一篑。”

  “你知道看到那些人证和密信时我想到了什么吗?”

  临舟笑着又饮了一口酒,“想到了曾经有人知会我父皇每日都在何处,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因什么事笑了,又因何事发怒了。我循着这些提点,次次见到父皇,对他所问总能对答如流。那时父皇高兴地说,我不愧是他的儿子,与他父子连心。”

  “我恨过他无情,可听到那样的话时还是忍不住高兴。尽管每每提及这些,你总是避而不谈从未真正承认过,但我知道当年这偌大的皇宫里,除了你,不会有人尽心帮我。但这次,你还是不打算承认对吧?”

  “临舟。”兰泽看着他,只是剩下的话未说出口,便见临舟笑着摇了摇头。

  “兰泽,我都明白。从当初击落那柄刺向你的刀时,我就明白了你的处境。若我是你,我也要自保,我也想活着。所以你手上到底都有些什么人,又究竟是如何培植起来的,我从不过问,只当不知道。北晋南楚是敌国,但对我来说,你是珍贵的朋友。”

  “我知道你亦看重我,若非如此,你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暗中相助。你我之间,我也愿坦诚相待。所以今日我想多问你一句。”

  临舟直视着他:“你如此大费周折,是真的只想帮我拉下皇后母子吗?”

  等待他的是无声的沉寂,临舟也不急,任由雪落在手背,片片融化。

  “不是。”

  他等来这样一句回复,如同料想般的那样。

  “不光为我,也是为了她对吧。”

  临舟放下酒壶,“眼见着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不能一举拉下他们,将来四皇子登基,顾家他不敢再用,一定会打周家的主意。届时从与不从,都不是周乔自己可以左右的。她看似我行我素,实则最重血脉亲情,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便远赴胡疆,守在她父母阵亡的地方一待就是七年。”

  “我曾问过你是否对她有意,却没问她对你如何。直至凌云台那日我才知道,原来她的心上人,亦是我视为手足之人。”

  战兰泽未置一词,神色未变,显然是早已知道周乔的心意。

  早就知道,却是只字未提。纵然在他面前说过多次自己对周乔的心意,他都没有透露分毫。

  寒风渐渐大了起来。

  临舟起身,“风大了,你有旧疾在身,当注意些。”

  话毕,他便朝外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他回过头来。战兰泽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夜色太深,看不清他的神情。“兰泽,无论是现在还是日后,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答应,包括回南楚这件事。但唯有周乔,”临舟顿了顿,“不行。”

  风就这样凛冽地刮了一夜。

  次日清晨的一道噩耗传遍了宫城内外。

  临舟踏雪而来,永乐宫上下悲泣不断,宫人身着孝服跪于大殿之外,声声泪语令人动容。二皇子贵为皇子,却为人和善,从不疾言厉色从不苛待宫人,如此明主一朝离世,等待他们的又会是如何的命运?

  “太医何在。”

  见临舟开口,太医院院首立刻躬身上前:“殿下。”

  “二皇子死因为何?”

  “禀殿下,二皇子近日有些咳血,太医便开了一副止咳的方子为二殿下调理,这方子中有一味药名为降香,有顺气化痰的效用。这本无碍,但昨夜不知为何,二皇子思念起贵妃娘娘,竟饮了酒。降香遇酒则生寒毒,二皇子体弱难以抵抗,醉酒后……便再没能起来。今晨侍奉的宫人见二殿下迟迟不起,这才发现他……唉,只是为时晚矣。”

  临舟听后没说什么,只摆摆手便让他下去了。

  平日里素不喝酒的人忽然喝了酒,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酒与药相克生毒而亡,怪不得任何人。

  他远远地望着殿中方棺柩,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离开。

  踏出永乐宫的那一刻,日头久违地大了起来。日光肆无忌惮地照在他身上,伴他步步走向了皇帝所居的暖阁。

  宫中有皇子崩逝,举国皆丧。无论是高门贵府还是平头百姓家中,都需以白素为祭,一月内不可有歌舞之音,日日食素念经,殇皇室之殇,悯天下之悯。

  周乔便是此时回来的。

  她一身是血,提刀而入。

  这可吓坏了府上一众小厮和女使婆子,他们从未见过周乔如此模样,在府上时,三姑娘就是三姑娘,吵吵闹闹又爱哄爱笑。

  然此时的她身披战甲,周身腾腾杀气。

  “三……三姑娘……”

  周乔脚步一顿,看向一旁:“大哥在哪。”

  “大公子在家祠。”张伯尚未来得及说下一句,只见周乔已经径直朝着家祠而去。

  周慕白已数日未上朝,无论朝中局势如何动荡,他都每日平静地来家祠上香,然后一待就是一整日。

  才月余不见,大哥消瘦了很多。

  周乔看见那道背影时,双眸立刻红了。

  “大哥……”

  家祠安静,纵然她声音不大,周慕白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他怔了怔,转过身来。逆着光看去,那道身影单薄纤瘦,头发衣衫凌乱,遍布血污。一柄比她胳膊长上不少的大刀刀身血迹干涸,发黑发乌,令人心惊。

  “当啷”一声,那刀落在了地上。

  那道身影跑过来扑倒了他怀里,周慕白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浑身颤抖。大手抬起,轻轻抚在了她的后背,一下一下,无声地安慰。

  周乔的哭向来分两种,且从小到大都没变过。一种是嚎啕大哭,那动静阵仗十里开外都能听见,无非就是受罚了不服气,想要的东西没要到,无理取闹地哭。另一种,则是安安静静地哭,哭得喘不上气,哭得身子直颤。

  这种哭很少很少,上一次是骤闻父母崩逝之时。

  “好了,乔儿,都过去了。”周慕白摸了摸她的头,温声道。

  周乔这才抬起头来,还一抽一抽的:“大哥你为何不告诉我,为何要瞒着我和姐姐?朝廷彻查当年之事,是姐姐写信告诉我来龙去脉,是朝廷布告告知我结果,可你为什么从头到尾只字不提?”

  周慕白看她眼泪汪汪的,不由笑了。

  只是这笑却透着些无奈。

  “若是告诉你,你会如何?”他问了,也替她答了,“你会杀了他们,无论后果如何,你都会这样做。”

  “是,若早告诉我,我也会做今日一样的事。身为北晋的将军,我是为民除害,身为爹娘的女儿,我是为他们报仇!”

  周乔回来之前,四皇子的死讯已飞鸽传入京城。流放路上四皇子遭遇山匪,被一刀又一刀地戳穿了身子,尸身支离破碎难以收敛,被无家可归的恶犬争相撕咬。其母眼睁睁目睹一切,惊叫得口吐白沫双目出血,彻底成了疯癫的瞎子。

  有人说不是山匪,而是康州失了孩子的仇家寻仇,那人黑巾遮脸不知身份,只知手起刀落,杀起人来狠厉无比。

  此时的朝中是睿王坐镇,他自然不会多问。只是去禀报了陛下,挨了几句怒喝斥责,便安然无恙地出了暖阁。而朝后自有周家撑着,即便不少人都猜到了究竟是谁所为,却也不敢多言一句。

  杀父之仇丧母之恨不共戴天,以命偿命又有何错?

  若可以,周慕白自不愿让她做如此血腥的事,可周乔也的确是做了他真正想做的事。让沈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落得那般下场,那种无能为力的悲痛只怕比杀了她来得更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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